今年以来,在美日利差不断扩大的背景下日元大幅贬值,美日汇率在10月31日最高来到151.77,极其接近去年美日汇率的高点。同时日本核心CPI增速自2022年4月开始持续高于2%,剔除生鲜食品和能源后的核心CPI增速也在2022年10月突破2%,市场对日本央行(日本银行,Bank of Japan)结束超宽松货币政策和退出YCC的预期不断升温,全球“最鸽派”央行已经转向。
一、日元走势回顾
回顾历史,过去40年间日元汇率大致经历了以下几个阶段。
1985年《广场协议》后各大央行联合干预外汇市场以推动美元贬值,此后的3年期间日元汇率升值超过一倍,从1985年9月的243日元/美元来到至1988年11月的121日元/美元。
1989年至1990年日本央行为了遏制资产泡沫激进加息,从2.5%加息至6%导致1990年初日本股市泡沫破灭,日元汇率在1990年4月升至160日元/美元的水平,成为至今32年以来的最高点。
日本央行基准利率
2012年底安倍晋三上台后联手央行行长黑田东彦推出了极度宽松的货币政策(QQE),并2016年首次实施负利率政策和YCC,推动了日元汇率的持续贬值。
从实际有效汇率看,日元购买力从93年开始震荡下降,已经来到1970年以来的最低水平,远低于历史均值。
二、YCC的背景、影响与调整
“安倍经济学”开启以来日本长期处于极度宽松的金融环境。为实现同比2%的通胀目标,日本央行分别在2013年和2014年引入了每年增加60~70万亿日元和80万亿日元基础货币总量的目标,主要方式由购债实现,日本央行持有国债存量每年应净增长50万亿和80万亿日元。
2016年1月进一步对超额准备金账户采取-0.1%的利率,成为亚洲首个实施负利率的国家,但此后日本CPI同比并未见明显好转。
在此背景下,2016年9月21日的日本央行在议息会议中宣布引入收益率曲线控制政策(Yield Curve Control,YCC),通过“固定利率无限量购债”将10年期日本国债收益率控制在其设定的目标区间范围之内,其短端利率目标为-0.1%,长端利率目标区间为±0.1%,自此日本央行货币政策重心重新由“量”转至“利率”。YCC与美联储的政策利率都是“价格型”货币政策,不同是美联储的联邦基金利率指同业拆借市场的利率,其最主要的隔夜拆借利率,而YCC控制的是长端利率。
历史上日本央行实施的历次固定利率无限量购债操作
2023年7月28日日本央行再次调整收益率曲线控制政策,将十年国债的“理论上限”从0.5%上调至1%,一方面保留了±0.5%的区间,另一方面表示调控将更灵活,允许10年期国债收益率过0.5%的上限,同时日本央行将会通过固定利率收购的方式,在每个工作日以1%的价格购买10年期日本国债,从而实质性将长端利率上限从0.5%扩大至1%。
此次会议之后日元不同于2022年12月调整YCC区间后的升值,依旧维持了贬值趋势,日元汇率从141左右一路贬值至150关口。背后主要的原因是(1)该次调整并未显著超出市场预期;(2)7月会议后,日央行在10年国债收益率突破0.6%和0.65%时便两次通过计划外的债券购买对国债市场进行干预,使得9月以前的10年期日债收益率维持在0.65%附近,日本央行对收益率上升速度和幅度容忍程度不及市场预期。
直到9月9日《读卖新闻》刊登了植田和男在4月出任日央行行长后的首次媒体采访,采访释放了鹰派信号,暗示货币政策正常化加速,市场对日央行加息预期升温,日债收益率开始上行,在下次议息会议(10月31日)前大幅上升至0.9%的位置;(3)即使国债收益率上行明显,美债收益率亦上行导致美日利走阔,使得日元贬值的势头并没有抑制。
2023年10月31日日本央行议息会议维持了短期利率-0.1%,长期利率0%的设定,但表示10年期国债1%的收益率只是作为参考而非绝对上限,实质上去除了1%的上限。会后记者招待会中植田和男表示10年利率高于1%之后日本央行会根据利率的水平与变化速度来机动对应。整体上日央行表态较为模糊,没有明确提退出YCC,但当收益率上限不再是硬性规定而仅作为参考,一定程度上已经可以理解为实质性退出YCC,日本央行本次谨慎微妙的表态表现出中庸之道的智慧,上限没有提高却实质提高了,YCC没有放开却给自己留下放开的退路,日央行不给市场亮底牌的同时给自己留下了见机行事的操作空间,其原因也是日本经历了失落的30年,期间长期积累的债务、高企的资产负债表以及顽固的低通胀让日本央行希望温而缓慢地给这个史无前例的极端化货币政策掉头,任何激进的举措或者市场解读很可能会日本再次使面临危机。本次会议后市场认为日本央行偏鸽,当日美日汇率一度上行至151.7附近。后续市场可能会进一步试探和观察日央行对利率上行的容忍度和出手干预国债市场的程度。
三、日本经济持续修复
日本通胀走势是决定央行政策和日元汇率走势的关键因素。日本通胀从2022年以来不断攀升,进入2023年后CPI从1月的4.3%回落至9月的3%,同时核心CPI(剔除新鲜食品与能源)保持较强韧性,同比从3.2上升至4.2%。
2022年以来日本央行固守超宽松的政策立场的顾虑在于日本地属岛国资源匮乏,能源、粮食等进口依赖非常高,CPI的上涨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日元贬值和大宗商品价格上涨导致的输入性通胀,而非需求拉动型通胀;以及意图对日本太久以来的通缩预期的逆转。从工资增速、产出缺口、GDP等角度看,当前日本经济持续修复,该顾虑正在逐渐被消化。
根据10月4日日本央行发布的数据产出缺口(现实产出与潜在产出的差值)不断弥合,即将由负转正;日本贸易逆差逐步收窄。
财政政策方面,岸田文雄政府推出超预期的刺激政策。日本政府11月2日召开临时内阁会议,通过了一项总规模超过17万亿日元的经济刺激计划,内容包括暂时性的所得税减税、补助金发放、延长能源价格补助等内容,总超过17万亿日元。日本内阁府估计上述财政刺激对未来三年GDP的提振将达到1.2个百分点。
四、套息交易(carry trade)影响几何
长期以来日本是全球利率的“洼地”,加上日元流通性较好且金融体系完善使其成为全球套息交易中最好的负债标的。通过套息交易以赚取利差的日本家庭主妇被称为“渡边太太”,日本家庭的套息交易一般会承受汇率波动风险。国际金融机构的套息交易则一般会通过利率掉期借出日元借入美元来锁定汇率风险。由于央行所持日元资产的比例较大且长期维持零利率,日元往往跟随美联储等海外主要经济体货币周期的波动“逆向”调整。在全球降息周期内日元套息交易减少,呈现相对强势;在全球加息中套息交易头寸增加,呈现相对弱势,这促使日元成为了“避险货币”。在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2003年非典疫情、2020年新冠疫情期间,日元均表现出相对强势,体现出避险属性。
未来如果日本10年期国债收益率持续上升会提高套息交易的成本,使得资本回流日本,推升美债收益率,同时对日元形成升值的动力,这一系列的多米诺效应引发了市场对于日元套息交易平仓导致全球流动性紧缩的担忧。中金认为日本投资者大幅卖出美债的风险有限,主要原因一是自去年12月中旬以来,日债10年利率已经上行幅度约70个基点,但期间日本持有的美国国债不降反增,2023年年初以来日本投资者对外债(主要为美债)的累计净买入额处于历史较高的水平。
五、未来展望
随着产出缺口转正、工资持续增长和通胀预期上升,日本正在走出困扰其几十年的“低通胀”时代,日本央行的货币政策正常化是大势所趋,日本国债利率有结构性上升的空间。预计日本央行为了避免市场巨额抛售国债和金融市场的大幅震荡,将采取相对模糊和谨慎的表态以缓步扩大和退出YCC波动区间,与此同时保留对国债市场干预的选项。另一方面,美联储11月货币政策会议公布再次暂停加息的决定,10月ISM制造业PMI和新增非农就业数据均不及预期,市场普遍认为美联储加息周期已到尾声,而日本央行处于本轮紧缩的开端,长期看美日国债利差将收窄。同时从技术形态上看,美日汇率未突破去年151.94附近的高点,形成双顶形态,未来日元较大概率将逆转跌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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